十里、

十里寒塘路,烟花一半醒。

独酌

  假如大家都因种种缘故去世,独留雷无桀一个人在世上,仇恨蒙蔽怎么办。

  官配不拆,雷萧友情向

  大致设定请参考《天下长安》

  

  ·归云一去无踪迹,何处是前期?狎兴生疏,酒徒萧索,不似少年时。

·

崇河二十六年,冬日大寒。

天灾频发,滦州城大地震动,房倾屋塌,死伤以万计。

崇河帝命无双城协助朝廷官员前去北部赈灾,西部蛮族部落躁动不安,军中大将多镇守南北边疆,朝中无一人可堪大用,百般无奈之下,崇河帝念起永安王旧友,令偶在朝中的神医华锦携圣旨密令前往剑心冢,召红衣剑仙雷无桀帅兵三万,万望击退蛮夷,保我疆土。

·

剑心冢的冬日比天启城要好过许多,雷无桀坐在院落的凉亭中,喝尽了最后一杯酒。

萧张和雷观镜正在剑心冢的后山悬崖边切磋,铿锵的剑刃交击,剑气卷走了这个冬日最后一片梅花。

华锦带着圣旨来的时候,雷无桀正好提着心剑要出去。

“雷无桀。”

“华锦。”

雷无桀并没有什么表情,他许久以来一直这样,或许是年纪长了的缘故,他这个人总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,让华锦以后的每次见他都心中别扭,却也无奈,难以坦然。

“我知道圣旨的意思,本来想着这次之前,去见见若依再去。”

华锦不知道如何接下去,沐春风不在身边,她还不太习惯说一些感性的话,只得干巴巴说下去:“去吧,你也很久没去了,顺路也看看他们再去。”

雷无桀一笑,把心剑换了个手拿,接过圣旨:“那怎么行,战事吃紧,不能耽误。”

他越过华锦,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快回去吧!我走了!”

天空湛蓝湛蓝,云一朵又一朵,寒风阵阵刺骨,没一会儿就飘起了雪。

雷观镜和萧张出来的时候,正好看见雷无桀策马飞奔向天启,乌黑的发丝飞扬起来,却夹杂了丝丝缕缕的白。

华锦站在剑心冢的门口,望着雷无桀独自一人却又仿佛身后跟着四五人一样,衣袂飞扬,少年意气。

当马蹄声远去,她罕见的感慨起来——故人已逝,原来我们都已经老了。

·

世人传,红衣剑仙、永安王麾下红衣军侯在战场之上力挽狂澜,衣袂飞扬,剑刃之下亡魂万计,保疆土,守国门,护平安。

可称“北离第一将”,冠绝古今。

但事实却是,红衣剑仙在那场战役之后,便悄无声息的失踪了。

萧张和雷观镜也未能寻得其踪迹。

·

崇河二十八年,春寒料峭。

“听说啊,那红衣剑仙昨儿又杀了好几个五毒门的人呢!”

“啊?这这这……”食客突然小声,左右看了看才敢出声:“不会是战场上杀人杀太多,现在嗜杀成性了吧?我听说啊,他前几日还杀了好几个唐门的。”

“啧啧啧,唐门他都杀,我可记得那以前的雪月城城主可原本是唐门人,还是他大师兄呢!”

“哎呀,这事还不得说前几年……”

两个食客聊的正起劲儿,隔壁桌子上高高收起马尾的少年一拍桌子,怒起呵斥:“你们懂什么?!什么也不知道就在这里乱说!”

另外一名少年赶紧拉他坐下,却也面色不善盯着两人,两人被他们看得发毛,悻悻闭了嘴不说话了。

这正是追随着雷无桀行迹的萧张和雷观镜。

自从两年前红衣剑仙自战争胜利后消失,两人就一直寻找着,从今年开始,江湖上才又有了关于红衣剑仙的消息。与以往不同的是,红衣剑仙的正直桀骜变为嗜杀成性,偌大的江湖之上,布满了红衣剑仙的血色故事。

相传,他去过唐门,斩杀三位长老和五名弟子后去了五毒门,在五毒门斩杀两位长老后重伤而归。

·

雷观镜和新认识的朋友刘意,长林以及萧崇的第五子萧拙跟在萧张身后,踏上了前往雪落山庄的路。

“义父,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。”

夜晚的风带着寒意卷裹起火苗,映照在少年的脸上。长林的脸被烤的通红,他咳了一声看向身边发愣的萧张。

“这些事,这些原因,不应该你和雷观镜是最了解的吗?”

雷观镜闻言转过头来看他,和萧张一起,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。

刘意也凑过来,他把自己的长剑用来烤了野鸡,拿着鸡腿,巴巴凑过来听故事。

雷观镜道:“前几年我们多待在域外天外天,师父多和父亲他们来往,少在天外天,天外天的事物多是我们在处理。”

刘意瞪大眼睛,嘴里的鸡腿也堵不住他的赞叹:“哇——你们这么大就已经管理一宗啦?!”

长林没理旁边的二虎,他巴拉巴拉火堆,让它更旺一些,“相传,永安王萧楚河、女枪仙司空千落甚至雪月城城主唐莲皆直接或间接死于唐门、五毒门以及西荑独一城之手。”

——

崇河十六年·深冬

“咳咳咳咳……”萧瑟一袭冗繁的蓝衣,怀里抱着只肥胖的狸花猫,慢吞吞一步步挪向院落中的躺椅。

“哎哎!萧瑟!”雷无桀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,一把拉起他来,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:“萧瑟、萧瑟、萧瑟,千落师姐说了,在她回来之前,你要是躺下了,没有好好走路锻炼,她就要扭掉我的耳朵!”

萧瑟啧了一声,略带鄙夷的看向一身红黑相间的雷无桀,年轻人的眼睛闪动着水波光亮,咧着嘴笑着。

“怂包!”萧瑟如此评价,“千落打你,你不会找若依吗?!”

雷无桀挠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,“若依说,要是我不听师姐的,就一起揍我,嘿嘿嘿。”

萧瑟扶额,他不知道这样有什么好笑的,这小夯货的脑袋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,整天乐呵呵,傻兮兮,好处就是听话,缺点就是谁的话都听。

·

崇河十六年·年关

萧瑟又睡了过去,千落沉默着拿走了刚刚浸染血色的衣袍。

“华锦什么时候来?”

“快了快了。”

“雷无桀!”

唐莲高喊,雷无桀一抬头,正对上不知从何处袭来的长剑,数名逍遥天境的高手集结在永安王府,统一的衣着和身姿不难看出他们来自同一教派。

众人齐上,刀光剑影。

刀刃剑气相互碰撞,发出激烈的声响。

雷无桀转身闪过一人的长剑,臂膀上却受了一枚长针,长针顺着经脉迅速入体,顿时真气堵塞,疼痛难耐,他摇摇晃晃退后,一脸的痛苦忍耐“呃……咳咳。”

却依旧站在门口,成为进入寝室的最后一块石。

“雷无桀!不要动真气!”

唐莲将暗器挥洒出去,旋身来到了雷无桀身边,将他扶起来,用内力想要把长针逼出,千落挡在他俩身前,长枪耍的烈风劲劲,王府的草木枝掉了一地,染上鲜血,妄想生长。

“呃!咳咳!啊!”

没等人反应,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人,向着屋子里撒了一阵似烟雾一样的东西,内室的门忽然打开,萧瑟负长剑一挥,剑气肆意,瞬间破开迷雾,再一剑,解了千落困境,黑衣人见局势不好训练有素转身逃跑,雷无桀一口血喷出来,喘了好几声才缓过劲:“萧瑟你怎么出来了!”

千落本来扶着萧瑟好好的,却忽然觉得手上一沉,萧瑟费劲笑了笑,“咳咳……”鲜血顺着嘴流出来,他躺在千落的怀里,血往外溢,根本说不清话。

这变故来得太快,任谁也没有反应过来。

“千落……”

萧瑟似乎还想说什么,但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,他费尽力气才侧过头看向连滚带爬扑过来的雷无桀,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。

当叶若依带着华锦站在门口时,没有人再说一句话。

·

史记:崇河十六年年关,永安王萧楚河薨逝于天启永安王府,享年三十四岁。

举国同哀,素缟三日,衣冠入皇陵,遗骨葬雪月,入萧氏皇族太庙,受百年香火。

没有人知道永安王在死之前,到底有什么话想对自己的爱人与陪伴自己最久的友人说些什么,因为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。

·

崇河十七年·夏·大雨

“师姐,无心来信啦!”

雷无桀拿着信,找了一圈没找到司空千落,最终在萧瑟的坟茔前的长亭中见到已经睡着的千落。

他悄悄把信放在千落身边,又悄无声息退了出去。

雷无桀拿着剑,翻身上了萧瑟送给他的神驹,一路向南。

第三个月。

雷无桀和叶若依在江南受到了雪月城的来信。

崇河十七年夏,雪月城二城主司空千落亡于雪月城,与萧瑟同棺而葬。

崇河十七年秋,女将叶若依因怀念旧友忧思过度,心脉旧伤复发,亡于剑心冢。

崇河十七年冬,雪月城城主唐莲为抵御西荑,掩护红衣剑仙雷无桀突击,受独一城暗算,阵亡于两军战场。

崇河十七年冬,天外天宗主叶安世为援助旧友,动身前往北离。途中失踪,生死不知。

·

崇河十七年,是风与雪,没有春日的一年。

·

长林吃干净最后一块鸡肉,“所以说,现在还有一个地方是红衣剑仙最可能去的。”

萧张低敛着眉眼,声音有些沉:“独一城的老巢。”

“那独一城在南诀的时候可是被称为刀仙的人。”

“所以我们要去。”

“去报仇?”

“是也不是。”

萧张没有说话,想去看天上的月亮,却发现阴云不知道何时已经将其遮住,徒留一片昏暗的光亮。

·

崇河二十八年·夏·大雨

独一城现居于西夷边境,黄沙满地,寸草不生。

当萧张和雷观镜一众人赶到的时候,只见红色的剑光闪动不已,剑仙的怒意与愤恨伴随着剑意激荡肆虐,周围仅有的树木被拦腰折断,漫天的黄沙纷扬而起,仿佛为这天地浮上一层苍茫,盖了一座新冢。

萧张以无极棍插在黄沙之中,为身后的雷观镜等人劈开了一方小天地,雷观镜费力在黄沙中睁开眼睛,恰好看见雷无桀最后刺向独一城的一剑。

剑意森然,卷裹着满腔的愤恨。

剑仙一怒,浮尸万里。

“父亲!”

雷观镜怒喊,独一城是西夷皇帝的亲舅舅,他亲自携领小皇帝上位,励精图治,注重与北离相交。

不是他不想报仇,而是自国家出发,如若独一城被杀,那北离与西夷将再次刀起兵乱,届时不仅百姓流离失所,而雷无桀也将成为导致两国交战的间接凶手。

雷无桀的剑陡然停住,他身上此时此刻已经染上了不少血色,脸上还有未曾褪去的怒意,他瞥了一眼他们没有做出回答,又看向已经重伤倒地的独一城。

雷观镜知道自己父亲想要干什么,拉着萧张站在独一城面前,“父亲。”

雷无桀一愣,他似乎不太明白自己的儿子和义子在干什么,转念一想,眉眼便凌厉了起来,他厉声问:“你们要护着他?!你们可知道他是杀害你们亚父的仇人?!”

少年褪去一身青涩憨厚,在友人、知己、爱人的相继离世下变得沉默寡言,没有人再与他言说开导,没有人再与他言笑,他没有人可以说话,明明身边还有亲人,明明居于市井,却孤独得不像话。

他终究是窥不破那些生死,所以才踏上了不能回头的路。

“父亲你可知他的身份?!”

“我如何不知?!”雷无桀攥紧了心剑,剑意肆虐,嗡鸣不止,“可那又如何!如若开战,我愿做这罪人!”

“可父亲他们是不会让你这么做的!”萧张将无极棍立在身边,目光看向对面的雷无桀。他记得,儿时父母还在时,他的义父永远是傻笑呵呵的,好像永远也不会恼,眼睛里的光亮总是流转,让他亲近不已。

“可是他们都死了!”雷无桀眼眶泛了红,他未必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,他知道当年独一城暗算唐莲是一时糊涂,但那又如何,杀人偿命,他需要安心。

他的目光投向虚空,年少时蓝衣狐裘的少年客栈老板站在山庄门口,大雪纷纷,萧瑟忽然笑了,目光与他隔着时空对视。

对面的少年们一愣,没有人能回答出对面的质问。

他们忽然想到,在十几年前,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剑仙,也曾是整日热血难消的少年郎。

“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。”红衣剑仙沉默下来,随后低声说:“我早该这么干的,却又怕没将你们抚养长大成最好的样子,来日他们又要骂我。”

他似乎轻蔑一笑,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们和他们身后的独一城,转身离开了。

·

雷无桀灌了桌子上的最后一杯酒。他似乎有些醉了。

他恍惚间回到十七八岁的少年时代,萧瑟抱胸站在他身边,咚给了他一个暴栗,当他眼里闪着泪花捂着被打的头看过去,萧瑟轻笑了一声,骂他:“小夯货,你干什么呢?”

千落拿着长枪蹦蹦跳跳跑过来拍了他肩膀一下,疑惑问他:“雷无桀,你好端端发什么愣?”

他看过去,唐莲双手背后,和无心站在一处,那妖孽和尚竟然端着唐莲酿的酒,“呦,雷无桀你也想喝?”

唐莲无奈笑笑,“别理这和尚,大师兄给你斟好。”

叶若依站在千落身边低头笑着没说话。

他有些无所适从,慌张的想要把手上的血蹭干净,胡乱在衣服上用力抹了抹,才抬手擦干净眼泪,颤抖着:“我、我好想你们。”

萧瑟又拍了他一下,“夯货。”

“哎呀,萧瑟,你再打就傻啦!”千落拉起他的手让他坐下,唐莲把那杯酒端给他,“喏,可别说大师兄偏心啊。”

萧瑟也坐下,亭子外大雪飘落,他拿起酒杯也喝一口,“大师兄的酒真是不错。”

雷无桀有些愣“萧瑟,你……隐脉好了吗?”

“好了。”

“师姐……小夯昊……你找到了吗?”

“找到了呀。”

“大师兄……我酿的酒你喝过了吗?”

“喝过了,好喝。”

“无心……若依……你们……你们……”

“大家……你们……还、还、还好吗?”

萧瑟轻笑,伸手擦干净雷无桀溢出眼眶的泪,“我们都很好,”

他定定看着雷无桀,最后叹了口气,轻声问:“很累吧?”

雷无桀一愣,眼泪瞬间没有止住,流了下来,自从崇河十七年之后,他再也没有流过泪,剑仙的悲伤迸发出来,只有无尽的孤寂,没有回声。

“嗯。”他轻轻点了点头,又重复了一遍“我、我、真的、好想你们啊……”

“我们知道。”

萧瑟看着他,眼中是他少有的安慰之意,“喝了这杯酒,睡一觉,睡醒就什么都好了。”

“真的吗?”

萧瑟站起来笑他,眼里流转着星光,叶若依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,“傻小子,萧瑟他什么时候骗过你。”

雷无桀撇了撇嘴,他明明总是骗我。

骗我说他还能活很长时间。

骗我说大家都很好。

骗我说……我们还会再见。

根本就再也没见过了。

“我睡一觉,你们还会在的对吗?”

千落终于听不下去了,学着萧瑟给了他一个暴栗,“当然!快喝!”

雷无桀迷迷瞪瞪的,扛不住困倦阖上眼睛,思绪缓缓沉落才去,他恍惚间知道叶若依给他披上了一件狐裘,上面还有她淡淡的香味。

听见萧瑟好像在他耳边说——

“我们一直在。”

雷观镜和萧张推开雪落山庄的大门,一身红衣的雷无桀浑身是血,脚底下还有几个空的酒罐子,他趴在桌子上,轻轻阖着眼,嘴角带着笑意。

没有生息。

他们好像见到少年时的雷无桀和他们的那些长辈们。

那群人在雪落山庄门前烤了几只山鸡,围坐在一起喝起酒,萧瑟忽然看到他,轻笑抬手招呼他过去:“雷无桀,过来!”一身红衣的剑仙愣愣站在桥的另一边,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,笑着跑过去“来了!”

在他跑过桥的路上,时间和岁月仿佛被无限拉长,他的红衣渐渐又一次崭新明亮了起来,凤凰火鲜艳夺目,雷无桀听见自己年轻带着稚气的声音——“我来啦!”

少年时代的雷无桀与友人相遇重逢——带着彼此之间相差了二十年的离别。

  

  彩蛋是HE的结局

评论(85)

热度(811)

  1. 共76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